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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第2页）

&ldo;酸？&rdo;廖吉祥回头瞧着他，阳光化作星子，灿灿洒在脸上，那张脸似幻似真，只有漾着桃花色的嘴唇看起来真切，在鼻尖三角形的阴影下，微微的，笑了一下。

谢一鹭觉得嗓子眼有些痒，把嘴里的酸味咂一咂，酸涩蓦地变成了甜，甜得鲜灵，甜得动人，正愣怔，廖吉祥问他：&ldo;你有二十五？&rdo;

谢一鹭没答话，廖吉祥感觉到他投过来的炙热眼神，不大自在，别扭地抿起嘴角，谢一鹭这才惊觉自己失态了：&ldo;啊，你说什么？&rdo;

廖吉祥审慎地打量他，似乎想了想，又问了一遍：&ldo;你有二十五？&rdo;

&ldo;二十六了，&rdo;谢一鹭尽量表现得自然，&ldo;正月生人。&rdo;

廖吉祥转过身，谢一鹭看不到他的神情，心口像有只猫在抓，听着他问：&ldo;成家了？&rdo;

&ldo;家在北京，&rdo;说到北京，谢一鹭显得落寞，&ldo;贱内一个人操持。&rdo;

&ldo;该把她接过来，&rdo;廖吉祥这话有点交浅言深的意思，&ldo;或是……&rdo;

起了头，他却没说下去，谢一鹭赶了两步，上去和他肩并着肩，偏过头，像个默契的朋友那样注视着他：&ldo;或是什么？&rdo;

廖吉祥很惊讶，从他闪烁的瞳孔就能看出来，太久了，没人敢和他并着肩走，或是出于恐惧，或是出于厌恶，那些人趋避着他，把他扔在高处。

&ldo;你和她还好？&rdo;廖吉祥问，&ldo;多久通一次信？&rdo;

几乎没有书信，谢一鹭想，有也是和养家的银子一起寄回去的寥寥几句叮嘱：&ldo;她不识字。&rdo;

廖吉祥沉默片刻：&ldo;北方女人是淳朴些，这边的还好，大多能谈几句诗文，你要是……&rdo;他稍有踌躇，&ldo;要是想讨，我叫人找个家室清白的。&rdo;

这是要帮他置外室？谢一鹭意外，甚至反感，这便是宦官的交往之道？总想着给人些恩惠，好像不付出点什么，人家就对他不屑一顾了一样：&ldo;我在你眼里，&rdo;他直说，&ldo;是这么耐不住寂寞？&rdo;

他不高兴了，廖吉祥没想到，所以没作声。

谢一鹭又加了一句：&ldo;你是不是觉得我约你来，也是图你点什么？&rdo;

这话过分了，廖吉祥说到底是个听惯了奉承的人，难免愠怒：&ldo;不都说男人有了女人，心才定么，&rdo;他冷下脸，&ldo;别人到了南京都是先买妾！&rdo;

谢一鹭讨厌他这种高高在上、理所当然的态度，一冲动，讽刺了句不该说的：&ldo;你到南京好些年了，买了几房妾？&rdo;

廖吉祥的脸瞬间凝固了，眼眉吊起来，血色从唇上颊上褪去，只留下惨惨的白，谢一鹭霎时间反应过来‐‐他不是男人，他比男人少了那么一丁点东西。

他傻傻瞪着廖吉祥，脸跟着也白了。

&ldo;我怕你瞧不起我，&rdo;廖吉祥千疮百孔地说，声音那么轻，轻得风一吹便要破碎，&ldo;你果然瞧不起我。&rdo;

谢一鹭眼看着那双眸子狰狞起来，眼睫下有一条充血的红线，他知道他在发怒，可支离破碎的样子却像是要哭了，谢一鹭心里狠狠疼了一下：&ldo;不、不是，我……&rdo;

廖吉祥越过他，顺着来路往回走，他走得急，越急瘸得越厉害，谢一鹭心中有愧，连忙拉了他一把，廖吉祥腿脚本来不好，这一下愣是被他拉倒了。

谢一鹭怪自己手拙，俯身去扶，廖吉祥非但不叫他扶，还扬手给了他一巴掌，谢一鹭疼在脸上，心里回响的却是他刚刚那句话：我怕你瞧不起我，你果然瞧不起我！

他明白廖吉祥之前为什么不肯相见了，他是怕，怕被瞧不起，原来宦官最可悲的不是遭人轻视，而是烙印在骨子里、一辈子甩不掉的自卑。

&ldo;来，起来。&rdo;谢一鹭非拉他不可，揪着他的袖子不撒手，廖吉祥偏要挣，两个人拉锯的时候，溪对岸传来一声尖锐的口哨，是一对挖野菜的老乞丐，浑身破破烂烂，其中一个腰上拴着一条长铁链，粗大的式样很少见：&ldo;大白天的，干啥哪！&rdo;

谢一鹭从廖吉祥身上起来，那俩乞丐嬉皮笑脸朝这边比划，冲着廖吉祥喊：&ldo;小瘸子，别挣了，他带你来这种地方，就是要干那事！&rdo;

荒谬下流的话，带起空阔的回音，费了好一阵功夫，谢一鹭才明白他们的意思，想都不想，他从地上抄起石块往对岸扔，但没有扔中。

两个乞丐哈哈大笑，喊得更猖狂了：&ldo;不用砸，你们干你们的，俺俩不坏事！&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