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的谏议大夫是隶属门下省的,他下面的谏官每日里说着子颜胆小的事儿,今日朝上出列的居然是谏议大夫陆荷昼,他今日弹劾的除了子颜,还有皇帝:“自从神守进京以来,陛下嘱咐他管好京中法术一事,已经过了一月,春惜宫这里非但没有收服,这谭公公还被下了狱,京内做法术买卖的铜鉴楼,居然挂上了神宫的牌子。原先我们朝堂也没有什么法术作祟的事情,现如今不说上次安王所言下面枢密院的阳畦凡被法术玩弄,就是陛下在延东候府也遭遇了法术。臣是要问问这些事情,神守是怎么管的,照这形势下去,看来我们都将来遭遇法术罹难一说。”
锦煦帝正想开口,陆大人又说:“这神守入京,陛下也不督促他好好整顿和查处京内法师,反而让他去什么学苑读书。但陛下可知,您让神守学这么多礼仪、道理又有何用。臣昨日听乐府的人说,这几日在神宫,说是传授礼乐给他,神守本人可是每日不见踪迹,人也不知道是上哪里去混了。倒是王府世子,又在南城那里看见的他!”
锦煦帝是听子颜说过要去铜鉴楼招募法师,但白日间利用教授礼乐之时堂而皇之地出门,他是怎么也未想到。于是也忘了给子颜辩解,就问陆荷昼:“这世子下午去南城干嘛?朕知道子颜要去那里办事,怎么又遇上他们?”
陆荷昼答道:“陛下,两府世子大约每日下午是去那边赌钱,到了晚上很晚才会回去府邸,这事京中人人都知道。听他们说,是在那边见到神守,每日里和铜鉴楼那名弟子一起。”
锦煦帝听到此处,就想到子颜每日晚间到御书房如此疲惫,这下午果然是出去玩了,但在朝上,不便深究此事,就问子颜,陆大人说的可是。子颜回答:“是,陛下,臣去铜鉴楼那边要做些事情,如今已经办得差不多了。”锦煦帝就和陆荷昼说道:“此事不便在此言明,这事朕是知道的。”
“陛下,您说知道是神守在办公事,您可知他们每日所在那处,并不是铜鉴楼的产业。听说神守和他师兄轿子出了神宫,他师兄倒是在铜鉴楼那里待足一个下午,每日间还带了些人回去。可神守的轿子,每日倒是从两府世子经常出入的那个地方回的神宫。”
“哦,照你这么说,意思是子颜也去赌钱不是?”
“陛下,那倒没有听说,只说神守和那铜鉴楼弟子二人一直在房内,到了傍晚才出来。”
端木睱悟看看右下首的子颜,就见子颜眼神空洞无物看着前方,也丝毫不欲解释此事,倒是心中一沉:“陆荷昼,你不要拿这些捕风捉影的事儿到早朝上来说,你今日想说什么?”
“陛下,神守顶着玄武神君的名讳来到泾阳,陛下和宰相寄予厚望,亲自教导。可是就臣来看,这玩心十足不算,还经常用着陛下的名义欺骗大家。”
“陆荷昼,子颜才几岁,你们这些人在朝堂混的时候,他还未出生,些许小事,每日在这里小题大做。”
“陛下,说是神守岁数小,可您这里大事不是还让他做着,这前几日您自己遇上那法术作祟一事不是让他处罚,就是这朝堂您也让他看着。”
“混账,他到侯府救朕的时候,你们倒是在哪里?说是他来了这里,法术之事越来越多,这些法师不是就是你们以前养着的么?!朕还在想,以前要是法术作祟,这春惜宫的加上你们,朕这边有可能都不知道!”
陆荷昼跪在地上:“陛下,臣只是就事论事而已,臣是觉得神守太年轻不知自重,然而陛下却将很多朝堂重事交于他,这不合适啊。陛下带神守回来时,说将来需要在统一四国上开启神力,但实际上神守来了没多少日子,先是叫户部清算财物,再就是这几日又和刑部扯上了。这是神宫要动朝堂的根基啊,您还让神守去跟着宰相,臣都不知您是怎么想的。这大殿下和二殿下入早朝也已经几年了,您倒不让他们去静寒学苑研习。我们这位神守毕竟是臣子啊,陛下您这样做无益于朝堂。”
锦煦帝知道陆荷昼说的道理也没有错,错的是他们不知子颜,但毕竟没有办法说服他们:“这玄武神君好不容易同意回归朝堂,有多么不易,你们这些人可知?神君定的神守你们也敢不满,子颜无非年轻点罢了,朕不是已经在想办法教导于他,这才几日,你们每天在此说着他。朕倒是想问,这两府世子每日去南城里混,怎么不见你们出来说话,现如今,这皇族子弟各个都不甚好学,只知好高骛远,你们怎么不早点出来谏言。”皇帝自然明白,要不是他催着皇族交还神宫财物,哪有今天之事。然而他想能让陆荷昼出来谏言,此间事情必不简单。
陆荷昼说道:“陛下,两府世子一事自不是我门下省说的,臣也知陛下和宰相竭力在教神守如今朝堂之事,也是希望神君那里能明白这人间朝廷如何运作。但臣是恐陛下给法术迷惑而已,现在看来我们这位神守一不像陛下说的,不谙人事,倒是人情世故都是懂得,有些事情处理起来也是循循有道。”
“那这还不好!”锦煦帝怒道。
“陛下,正恐他不是不懂,而是太懂啊,所以有事情怕他故意为之。二就是,我们这位神守并非是陛下那样君子,才怕有异心出事。就目前看来,这几日和那铜鉴楼年轻弟子一起,也是说明这操行堪忧啊。”锦煦帝听到这“年轻弟子”四字,总是害怕,一犹豫间,陆荷昼又说了话:“陛下这边,您一直事事都宠着这个神守,现在他在这朝堂上终是无所讳言。延东侯府出事后,陛下还曾把神守带回寝宫去,说是让他协助守卫。结果才过两日,陛下病愈回了朝堂,不思政务几日,天天下了朝就往神宫跑。陛下您是要我们这些做臣子的怎么想啊,我们这里弹劾神守,您总也是护着。先如今神守和铜鉴楼的勾当,陛下您可能公正了看呢?谁又知道里面是否有没有法术在?”
黄宗突然怒道:“陆荷昼你住嘴,前几日陛下受伤那时,怎么不见你们出来说话。如今不知哪里听了宫中的谣言出来蛊惑百官,这神守到京如今坐在这朝堂上,总有人看不下去,但你是谏议大夫,怎可听信这些话在此处胡说。前几日子颜照顾陛下自己染疾,陛下着急也是正常,不然过几日神君现身,如何交代。你们倒是可以悠哉悠哉在一旁看着好玩是吧?”
东熙湖也说:“启奏陛下,臣这几日叫户部去和王府商议这地契之事,每日晚间户部一直来报,说王府管事都是不配合,这叫臣这里如何做事。但是听户部人说,王府那里说是这几日便会没事,大约就是指着陆大人这边帮他们出头了呢。这事情一码归一码,公事不配合也就算了,可是诬陷别人名声的太卑鄙了。”
锦煦帝看看下面两个王爷,问他们:“皇兄是想留着这神宫财物,那直接跟朕说就是,何必去拉了陆大人,在那边胡说宫里的事情?”
燕平王嘴硬,说道:“陛下,您的神守去了南城处玩耍,上次您怪我们世子骗他过去,这几日可是他自己主动要去那边,难道这事也说不得么。刚才宰相说,神君要来现身,这神君回来财物自然要给他的,我们哪里敢说个不字。”
“皇兄,你还是把你那个儿子管管好吧。别人事情用不着你操心。”说完,一看下面百官,就言道:“朕不想你们再议论这个事情,有关此事,朕凡是听到谁说了,朕必然不放过他。这事你们如不能分辨黑白,也不用来了。”说完,一指陆荷昼。陆荷昼立即归列。
端木睱悟偷偷看了子颜一眼,就见子颜像是神思游离于外,根本像是没有听到这些,甚觉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