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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第1页）

关于题目，刘熙载在《艺概》中还提出&ldo;认题&rdo;、&ldo;肖题&rdo;，所谓善认题，题外无文，善肖题，文外无题。文章的要点，在于&ldo;识&rdo;和&ldo;力&rdo;，&ldo;识&rdo;表现在认题之真，&ldo;力&rdo;见于肖题之尽。用现在的话说认题，就是要透彻地理解题目，把题目真正的内涵要求，充分发挥圆满。肖题就是文章符合题目要求，不要说到题外的话。又说到题的筋、节，题眼等等，即要抓住题中各层意思的层次、环节、题眼是抓住实字、或虚字、或无字处。后面论述&ldo;题&rdo;字的要点还很多，不再一一例举，总之一句话：八股文的作法，首先是针对题目作文，一切的思维变化，都集中在题目所限制的思维变化内。要敏锐、要准切、要一下子击中要害。以靶作比喻；限制在靶心中，只一个靶心，又要有眼把它看成一个面，一分为二为四……沿展到各环。而先射中靶心。给一个全靶，又要有本事一下射中靶心。但思维限制总是在靶上，准头准是在靶心。这就是不管小题、怪题、大题、长题，思维在其限制中，都能敏锐地击中要害，抓住中心。这自然要显示长期的功力、敏捷的才力和深厚的学力。因为好的八股文作者，在想出破题之先，就必须先有用各种手法表现全文的功力，或是极小的内涵，一分为二，或是极繁复的内涵，归纳为一，然后据之以发挥全文。自然其大范围又限制在一部《四书》内。再举一个《清稗类钞》的例子：

&ldo;湖北某童生年七十，初次观场，自言功夫纯熟。方应试，学使因取《四子书》各首句并作一题：《大学之道，天命之谓性，学而时习之，孟子见梁惠王》。老童应声曰：&lso;道本乎天，修而廷献也。&rso;学使叹服。&rdo;

这就显示了高度的概括力，敏锐的总结力。虽然是一个连秀才也没有考中的老童生，但其作八股文的功力，限制思维反应的敏锐程度，似乎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所以学使才叹服。

能够把空洞无物、不可理解的&ldo;圈圈&rdo;从不同角度破析之，又能够把四种书的第一句，这样不连贯的语句而又包涵几乎全部孔、孟思想言论的书概括为一句话，这种能力的获得，这种方法的掌握，原因是什么、关键何在？主要可以集中在一个字上，即&ldo;熟&rdo;字。明代嘉靖时状元唐顺之，是着名中国古代数学家，又是八股文专家，精于制义，曾自为诗云：&ldo;文人妙来无过熟，书从疑处更须参。&rdo;这是经验之谈。唐顺之明末视师浙江是抗倭名臣，名着有《勾股测望论》、《勾股容方圆论》、&ldo;弧矢&rdo;、&ldo;分法&rdo;、&ldo;六分&rdo;等论，即数学中的三角学、几何学。又有《荆川集》。以八股名家却致力于数学，现在人看来似乎是难以理解的。其实仔细研讨之，会发现在思维轨迹有相通处，即同是理性的思维，用的分析、推理、归纳、演绎、因果论证的逻辑思维。虽然叫&ldo;文&rdo;，但它首先不同于&ldo;形象思维&rdo;的文学作品，自然它也可以加入形象思维、感情色彩的成份，但在此先不讨论。先来说说&ldo;熟&rdo;。所谓&ldo;熟&rdo;，有两个方面，一是对书籍的熟，一是写作方法的熟。所谓熟能生巧，妙文是由熟练的技巧产生的。而思路却是由读书的疑问产生的，所以归根结蒂，还是在多读、多思考、多练习上。自然这里面每个人的不同智慧、性格、毅力还起着很大作用。几百年中不知有多少人为此付出智慧与苦功，清梁章钜《制艺丛话》卷五记明代正德时唐皋字心庵故事云：

&ldo;按唐皋，歙县人，家甚贫，襟怀洒脱，才思敏捷，文不加点，若中有所改动，则别构一篇，少负才，自以为必售，及屡困场屋，时人嘲之曰：&lso;徽州有个唐皋哥，一气乡闱走十科，解元收拾荷包里，其奈京城剪绺多。&rso;皋闻之，志益壮，自署其壁曰：&lso;愈读愈不中，唐皋其如命何；愈不中愈读，命其如唐皋何？&rso;后四十六岁，中正德九年甲戌状元……&lso;愈读愈不中&rso;四语，吾乡无不熟在人口。&rdo;

这种顽强的精神先不说，而这种正反对照的思路，正是精于八股作法的思维方式，正如将&ldo;屡战屡败&rdo;说成&ldo;屡败屡战&rdo;一样。也是受过八股训练人的思维轨迹。

八股文作法在抓住题目中心之后，就是按八股程式，起、承、转、合的全文布局。刘熙载《艺概》中《经义概》说：&ldo;昔人论布局，有原、反、正、推四法；原以引题端、反以作题势、正以还题位、推以阐题蕴。&rdo;

又说：

&ldo;空中起步、实地立脚、绝处逢生，局法具此三者，文便不可胜用……&rdo;

&ldo;起、承、转、合四字。起者，起下也，连合亦起在内；合者，合上也，连起亦合在内。中间用承用转，皆兼顾起合也。&rdo;

这些话说得都十分简明扼要，不只是八股文如此，任何推理思维的全过程都应如此，这不只适用于八股文的作法，其实任何圆满的论证文字都应如此。处理社会客观事务的任何设想构思，不也应该设想到开头如何、结尾如何，中间种种变化如何如何等等吗？当然具体事务是具体事务。抽象思维、推理思维的八股文，其本身是空的。但不论什么题目，却又是实际的存在，据之抓住中心要点，展开思维，还是实际的。先提&ldo;原、反、正、推&rdo;四字，用现在话说：&ldo;原&rdo;就是先说出题目的原始话头，&ldo;反&rdo;就是再立起原始话头的对立面，以建立论证的形势，正面阐述题意的本位，进而推论题目的全部内涵，充分发挥。如果说&ldo;起、承、转、合&rdo;四点是文章表面的，那这&ldo;原、反、正、推&rdo;四法，就是表现文章内涵的四项原则。至于所说&ldo;空中起步、实地立脚、绝处逢生&rdo;三点，则是表现内容的三种技巧，视题而定，视行文时思维过程的兴会而定。也启发了作文人的思维技巧。所谓&ldo;空中起步&rdo;，就可以领会为一下说到本质，在诗文名篇中这种章法很多，八股虽然形式上不同于一般诗文，但其思维表现内容时的技巧是有相通之处的。&ldo;实地立脚&rdo;这条便可理解为多从实际处着想，要尽量在论证时把抽象的理论、语言，落在实处。也就是言之有物，不可空走。再说得具体一点，就是必须要有自己的实在话，而不是人云亦云的空话。至于所谓&ldo;绝处逢生&rdo;，就是在思维枯滞，没有话可说时，忽然有所领悟，或者忽发奇想，有了神来之笔。在行文方法上，能掌握了这三种技巧，那在文章布局上，不管什么题目，就都有话可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