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了膳,过了不大会儿功夫,也就散了。殳懰辞了皇后和众妃嫔,自己回了养心殿。从后边绕到雍正的寝殿。进来一看,雍正正在批奏批。见到她进来,放下手里的笔,站起身来。
&ldo;这么快回来了吗?有什么好玩的?皇后去了吗?&rdo;一边说在屋子里踱了几步,松泛一下坐久了有些麻木僵硬的身体。
&ldo;皇后去了,看起来皇后气色挺不错的。皇贵妃特别请了说书的女先生和杂耍小班。&rdo;殳懰饶有兴趣地讲了讲今天的所见所闻。
&ldo;我倒很久没有见皇后,该去瞧瞧。&rdo;雍正又坐回原处,准备喝了茶再接着批奏折。殳懰亲自拿了热手巾来,趁着雍正把杯子放下的空档,帮他拭了拭额头上的汗,一边说,&ldo;今天晚上就去吧?&rdo;她也知道皇后一个人很寂寞的。
雍正忽然神色黯淡下来,意味深远地看了她半晌问道,&ldo;你倒是很体谅别人?可曾体谅过我吗?&rdo;
殳懰看他一瞬间就从刚才的难得的轻松、快乐变了神色,觉得他自从景陵回来以后总是忽喜忽怒。问道,&ldo;我又如何没有体谅过你?原来我为了这个不高兴,你觉得我不够体谅你。如今我不计较了,你还说我不体谅。究竟要我怎么样?不过是想着你跟皇后怎么也算是少年夫妻,总应该格外待她不同而已。看来倒是我多事了。&rdo;本来是想好好解释,也想和颜悦色,可是最近她自己也总是情绪不稳定,话里便说出别的意思来了。
雍正听了她的话已是脸上忽青忽白,似乎是便要发怒的样子。半晌方才反问道,&ldo;我该待皇后不同?那你又待谁不同?&rdo;
殳懰觉得这话莫名其妙一时不解,再加上也觉得刚才自己的态度有点过分,便不再说话。而雍正走到窗边,扶着案几向窗外望了半天。殳懰偷偷瞧了瞧他的背影,觉得他似乎心事重重的。
雍正没有发怒,过了好半天,他转回身来,脸上虽然还是不太痛快的表情,但是已经比刚才缓和了许多。&ldo;过几天再去皇后那儿,今天要去储秀宫。&rdo;殳懰觉得,他们之间好像固定在了某一种距离上。虽然折腾了好多次,但是现在他在她面前已经不再避讳说临幸某宫,她似乎也在渐渐习惯,心里也逐渐接受了他三宫六院的事实。只是雍正还是格外地加以留意,尽量不在养心殿留宿妃嫔。
又沉默了一会儿,雍正注意到了她的情绪。终于走到她身边,一只手臂扣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托起她的下颌,&ldo;怎么了?不高兴了?&rdo;殳懰必须得承认,不管雍正有多少冷酷、火爆、喜怒不定的侧面,但是在面对她的时候,他始终如一地有耐心。
&ldo;没有。你爱去哪儿去哪儿。我哪里敢管皇上。&rdo;殳懰觉得有点自己管不住自己了。刚才的一点点歉疚又被任性压了下去。干嘛要装着能够接受那些本来不想接受的规矩呢?
雍正紧紧地将她裹进怀里,他的力气大得很。不容她反抗地在她耳边用很低的声音很快说道:&ldo;如果你觉得我做得不好,我可以做得再好一点,只要你不离开我。没有你,我真的受不了。&rdo;好像这话在他心里已经捂了许久,只等着这一刻说给她听。
她轻轻地挣了挣,他略微松了松手臂,却还是不肯放了她。她慢慢抬起头,他柔柔的眼神看着她,这眼神里除了对她恋恋难舍的坚定不移,还有一丝淡淡的怯意,大概是为刚才的直白表达而不好意思,这种情绪的眼神在他身上实在是太少见了。殳懰很久没有看到过他这种温柔得能把人溶化的眼神了。谁能知道这个铁血帝王在叱咤风云,呼风唤雨,冷血无情的另一面是这么婉转柔情,曲意奉承的呢?
殳懰看看雍正认真的样子,心里慢慢涌上一丝甜蜜。还有什么更多的要求呢?她叹了一口气,&ldo;我没有生气。你去吧。&rdo;她知道他也有自己的难言之隐。她比谁都知道他现在有多大的压力。
从宣布遗诏他变成嗣皇帝的那天,直到登极,然后到现在雍正朝开始走上轨道,雍正自己也经历了一个性格转变的过程。殳懰比谁都看得清楚。从一开始短暂的、对皇帝这种身份的难以适应,到适应了身份之后因为面对的事务太繁杂、问题太多而变得脾气暴躁易怒,到现在雍正重新恢复了意气风发、沉着稳定,他真的越来越像一个皇帝。并不是一个人坐在这个位置上就是真正属于这个位置的,只有完全体会到这个位置的所有深刻性质才真的属于这个位置。雍正不是圣祖仁皇帝的那种宽仁敬谨,殳懰深信他就是那种一个人可以改变一段历史的人。雍正,他让人怕、让人恨,也让人难忘。
看殳懰终于笑了,雍正抱起她走到自己书桌的另一边,轻轻放她坐在椅子上,两手握着她的双臂,&ldo;你乖乖坐在这儿。我一会儿就好。今天哪儿都不去。只陪你,好吗?&rdo;她冲他甜甜一笑,点点头。
雍正走到书桌的另一边,坐下,又拿起一份奏折,打开看起来。一会儿又提起案上的朱笔,饱蘸朱砂墨在奏折上写起朱批来。殳懰仔细看他写字的样子,真是下笔千言、扬扬洒洒,一气呵成。雍正写完了,挑起眼神,看殳懰在傻傻地瞧着他。雍正笑了笑,没说话,又低下头,拿起另一本奏折。这在他已经是破例了。平时如果一旦开始处理政事,是什么都没办法让他分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