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夫妇之间究竟是什么情形,只有当事人自己最明白。汪夏涵自己心里很清楚,她和胤禵之间更多的可能是一种更深层次的合作关系。毕竟她不是一般女子,就是因为她有见识,所以胤禵会倚重她。胤禵待她是好,但是并不是宠溺。有时候午夜梦回难以入眠的时候,偶然也会忆起多年前的四阿哥胤禛把她捧于掌上置于心间的宠爱还有八阿哥胤禩刻意搜求以适己意的温存。不过不管怎么说,她毕竟因为胤禵而正了名份,总算是有了一个身份、地位。再看看殳懰仍是无口无心的样子,又不忍再与她为难。再说,不用问也看得明白,殳懰眉梢、眼角都是怯怯的,想来也是因为不得意。汪夏涵便渐渐神色软了下来,叹道,&ldo;你也总是不肯多去要求。但凡你只要肯撒个娇,难道还能比不上这位主子吗?&rdo;说着便向储秀宫瞧了瞧。年妃现在的地位她也明白,看样子将会是皇帝的新宠了。
殳懰浅浅一笑,&ldo;何必强求呢?顺其自然吧。求来的终究没意思。&rdo;
汪夏涵摇摇头,&ldo;你又痴了。既便真的是本来就是你的,你也好歹做个样子让人家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你什么都不肯说,不肯做,谁又能全都知道你心里是什么意思呢?&rdo;
这话倒叫殳懰一怔,再细一思量,确实有味道。汪夏涵看她发怔,又随口问道,&ldo;皇上究竟什么时候让十四阿哥回来?&rdo;殳懰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也有口无心地随口道,&ldo;也就是最近吧。等把朝廷上下宫里内外都按部就班了,自然会召十四爷回来。不然太后也不依。&rdo;汪夏涵心有感触,但是什么也没说,便告辞去了。
朱门重户之间又恢复了宁静,估计是登极大典已经结束。殳懰不想在这个时候回乾清宫去面对胤禛。乾清宫可能以后将会是他永远御息之处,但是对于她来说只是一个暂栖的地方。她无法想象将来的某一天,她会被指派到某一处远离他的偏宫,过着朝朝暮暮不相见的日子。以前总觉得雍亲王府很小,要和那么多他的姬妾时不时地相见,总难免心里会别扭。而且,还没有自由,总恨不得能到一个很大的空间里,可以自由舒畅。宫里是比雍亲王府要大了许多许多。可是她发现她仍然不自由,仍然会被宥于一方天地中。而且,这空间甚至大到了足以让他和她同在一处却可以永不相见。
一边走一边眺望,四面都是看不尽的重重宫阙。她被包围其中显得极其渺小,几乎快要喘不上气来了。而这个时候,她只想找个安静的,自己熟悉的地方才能缓过来。&ldo;西花园&rdo;三个字在她脑子里一闪,顾不上细思量便绕过咸福宫往那里去了。在那里曾经留下了多少她快乐和伤心的记忆。
北风朔朔,西花园里也并没有了她记忆里的生机勃勃。吉云楼后那一湾碧水此时已经凝结成冰。岸边干枯的柳枝被风吹得摇来摆去。躲到自己熟悉的地方,心里稍稍安定一些。可是放眼一望才发现,这里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那冰面上有个人。那个穿着蓝色朝服的影子正跪在湖心,向着咸福宫的方向。殳懰心里一沉,那个人除了胤禩不会是别人。可是她并不愿意这个时候在这里和他见面。
跪在冰面上的胤禩微微低着头,肩头似乎也在微微地颤抖,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其它的什么原因。忽然想起来康熙季年的那个夏天,刚刚得知康熙皇帝把年氏指给当时的雍亲王胤禛做第一侧福晋的时候,她也是在西花园里泫然雪涕。而那时候陪在她身边的就是胤禩。
行动似乎并不受意识的支配。沿着湖岸边凹凸不来的青石终于下到了冰面上。而那个跪在湖心中央的人居然并没有知觉。小心地一步一步走到他身边,也跪下来,与他对面,轻轻叫了一声,&ldo;八爷。&rdo;
胤禩这才微微抬起头来。面前还是那张白里透红吹弹可破的芙蓉玉面,只是好单薄的一件鹅黄色旗装,殳懰正眉目盈盈地望着他。这才发现胤禩情状有异,蹙着眉头,一双点漆似的眼睛里满含痛意。怪不得连她走到近前他都未发现,看样子好像是极不舒服似的。不过还未等殳懰先询问,胤禩便从冰面上跪直了身子,&ldo;格格怎么在这儿?你快回去,不要管我,这里很冷。&rdo;
殳懰因为好奇,一时仔细打量他才看到额上尽是密密的汗珠。这下大惊,连自己刚才心绪不宁的事也忘记了,急问道,&ldo;八爷,这是怎么了?要不要传太医?&rdo;
胤禩摇摇头,&ldo;不要。皇上登极大典已经礼毕,你快回去。四哥看不到你,一定会着急。让我一个人在这儿静一会儿。&rdo;
殳懰并不理会他说的话,伸手来搀扶他。胤禩身材高大英挺,要她这样娇小玲珑的女子扶起来很费力。况且刚刚胤禩在冰面上跪了许久,双膝都有些麻木了。好不容易才将胤禩扶着,两个人都站起身来。她一时又不敢松手,仍然扶着胤禩问道,&ldo;八爷,你怎么在这里?&rdo;
胤禩似乎是舒服了一些,微微舒了口气,声音有点发颤道,&ldo;原本是微有小恙,但是今儿是四哥的好日子,不能坏了规矩。登极大典礼成,因为痛得厉害,所以先想在这儿稍稍静一会儿再走。&rdo;殳懰还是似懂非懂地看着他。胤禩身量比她高出好些许,也举高临下地瞧着她。忽然唇边轻轻浮起一丝苦笑,&ldo;今儿也是我额聂的祭日。&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