殳懰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看到他刚才跪在冰面上的样子,也许心里痛得比身上的痛更厉害。今天的登极大典彻底宣告了他几十年的争储完全失败,再加上又是这样一个日子,真不知道他情何以堪。不过,殳懰也并不是滥用同情心的人。她的感情还没有富裕到可以随意施于别人。只是她时时记得别人曾经对于她的好,不希望欠别人太多而已。淡淡说一句,&ldo;这里寒气重,上岸去吧。良妃娘娘在天有灵也希望贝勒爷平安。&rdo;说着便扶着胤禩往岸上走去。
上了岸,两个人倒一时有些尴尬起来。依他们各自的身份,这样的见面,这样的亲近已属逾制。以后也许永远都没有再见面的机会。殳懰心里只是感时伤怀,又一时犹豫着要不要告辞了去。胤禩却瞧着她轻轻问道,&ldo;皇上并没有打算册封你,是吗?也没有给你指派居所?&rdo;后廷十二宫大多都已经有了主位,剩下空余的不是因为没有够资格的人掌一宫之权责,要不然就是因为宫殿不及其它舒服豪华。可是雍正并没有要把哪一处指给殳懰去住的意思。她当然不可能永远与皇帝同居一处。关于她的未来,是现在后宫之内最大的疑问。这不只是殳懰自己的问题,更是许多和她有千丝万缕关系的人的问题。
殳懰已经不愿意再让胤禩看到她伤怀的样子,豁然一笑,&ldo;八爷真是消息灵通。恐怕不只在宫里,在宫外我也成为别人的谈资了吧?&rdo;
胤禩似乎是在拼命隐忍,不知道是在忍着他的身体不适还是其它的什么。却急道,&ldo;你还笑得出来,我……&rdo;平时温文尔雅的看习惯了,忽然急赤白脸起来,倒有意思。但是只说了半句话,又煞住了。殳懰略有疑问地看着他。胤禩却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温声软语道,&ldo;四哥是天子,广有天下四海,自然也能保全得了你。可是我白操了心了。&rdo;
吉云楼后,一片明黄色的身影一闪,悄悄退了出去。北风似乎更猛烈了些,雍正身上单薄的朝服被风吹起。这件明黄色的绣着龙纹,腰间五色云,下有江牙海水的妆花缎朝服是专门为登极而制的,也是他第一次服御皇帝应穿着的衣物。一边走一边任凭重重宫墙在眼前晃过,这偌大一座宫廷是他的,天下也是他的,可是他又觉得心里空空的,好像丢了什么。身后,一个太监手里捧着一件明黄缎里的黑狐端罩赶上来,&ldo;请皇上留步。&rdo;雍正停下来回过身,太监递上端罩,&ldo;天气冷,请皇上着端罩。&rdo;雍正瞧了一眼那暖暖的轻裘,没说话,摆摆手,又自顾自地转过身徒步向乾清宫慢步而去。在高大的宫墙下,那一点明黄色的身影越来越孤单,越来越小。
终于登上皇帝御座的雍正晋封皇八弟胤禩为廉亲王,命廉亲王管理藩院尚书事。皇十三弟胤祥为怡亲王,命怡亲王管理户部。同时任命隆科多为吏部尚书,授一等公。张廷玉为礼部尚书。授大学士马齐为二等伯爵。
为避圣讳,雍正皇帝的诸兄弟名字第一字都改&ldo;胤&rdo;为&ldo;允&rdo;。
从雍正的心里来说,他希望有一个雍正改元、政治一新的局面。他希望过去的一切在他心里都能够翻页,希望未来是一个新的开始。他愿意他的兄弟都以他的政治理想为理想,辅助他向着这个目标前进。
登极大典之后雍正皇帝仍然换回稿素,回乾清宫。丧事还要继续进行。再下来的一件大事便是给大行皇帝拟谥号还有庙号。雍正皇帝看到了大臣们所拟的谥号为&ldo;合天弘运文武睿哲恭俭宽裕孝敬诚信功德大成仁皇帝&rdo;,很满意,点点头,&ldo;这个很好。&rdo;
再看看所拟庙号,心里想定了一个,但是皇帝没有拿蓝墨笔圈,而是拿起桌上的裁纸刀往右手中指刺下去,立时便流下鲜血,皇帝就着鲜血,圈出他选中的庙号&ldo;圣祖&rdo;。&ldo;朕对皇考的思念眷恋之情可以得到安慰了。&rdo;雍正皇帝脸上都是很欣慰的样子。
然而&ldo;圣祖仁&rdo;皇帝的大丧还有很多事要做。下一件事就是将圣祖仁皇帝的梓宫移往殡宫。从在乾清宫停下梓宫到移往殡宫中间一共在乾清宫停灵二十天。殡宫设在景山寿皇殿。移灵,这是整个丧礼中的一个重要的事。
梓宫移驾这一天,队伍相当的庞大。首先是大驾卤薄,这里边的构成相当复杂,人数最多。后面还有各种名目的仪仗队,引幡等等。再后面才是圣祖仁皇帝的梓宫。
雍正皇帝亲送梓宫去殡宫。皇帝一身稿素,多日没有剃头刮脸,再加上连日操劳,形容极为憔悴委顿。一边扶着梓宫步行相送,一边失声痛哭,几欲昏厥在地。
圣祖仁皇帝梓宫停于景山寿皇殿的殡宫后,可以停放的时候长一些,等陵寝所有的事都准备妥当,再由钦天监挑日子给圣祖仁皇帝出殡,入葬陵寝后才算是整个丧事的完结。
但是新皇帝在二十七日持服时间过去,便要释服,开始御门听政。这个时候,皇帝有一件事要问殳懰。这一段时间雍正皇帝在乾清宫东庑守灵,殳懰也在这里值夜守灵,两个人都很辛苦。现在皇帝有一个新的想法。
&ldo;我要搬到养心殿去了。&rdo;皇帝先表示了他的意思。
&ldo;是。&rdo;殳懰表示肯定。可是她不知道皇帝是什么意思,想怎么安置她。连日城盘踞心里的问题终于到了不得不解决的一刻。据她自己想,最多也就是被封为妃,从此长门寂寂,皇帝将来必定会是个勤政的人,她心里很了解他。如果自己分宫别居,估计以后见他的次都会少之又少。那这个名份还要来何用呢,整个宫城也将成为她的束服。与其走到最后无路可走,倒不如现在早拿主意。她自己心里倒是有个想法,只是在犹豫要不要说,想听听皇帝是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