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跟着躺下,二人眼中是同一片天地。此间星光璀璨,月色温柔,许久以来,他都盼望能与范雎亲近相处,一同赏月饮酒,却不料是在窈儿伤得遍体鳞伤之时。
从舟看着星月西去,轻声问道,
“每天里,你最喜欢什么时候?”
“我最喜欢,二更夜。”
“二更?那不是上榻睡觉的时候?难道哥哥每天从早到晚都在盼着睡觉?倒不像你的作风。”
范雎亦跟着他淡淡地笑了,
“是,是常盼着。黑暗里躺在床上,我总能幻想出和她一起的各种场景。她奔跑时扬起的裙裾,她痴笑时右脸的酒窝……二更天时总是清晰的浮现在我的脑海里。即使她并不是真的在身边,我也能和她有各种对话,因为我太了解她,她的回答我都猜得到。”
从舟黯然一笑,倾羡之意在眼中结成点点雾气,
“哥哥,那今晚,你可不可以问问她,她,会原谅我么?她有没有…像爱你一样、爱过我?”
范雎眼神中掠过一丝苦意,蓦地坐起,冷冷睨了他一眼,忽又一仰头,饮尽半葫酒,
“她与我相隔天涯,与你近在咫尺,你还需要问我?!在高阳城外洛水河边时,我就已经从她眼神中看见……&ot;
范雎再说不下去,手一扬一掷,将葫芦抛向很远,连回音都听来疲惫。
“我不信你这么久了还会看不清!我说过,对于她,我只愿迁就。所以,”他转身看向从舟,字字沉音,“所以我才会迁就她和你在一起,而不是和我!”
……
午后,范雎走过从舟的卧房,透过窗,他看见从舟守在小令箭榻旁,拭去她额上冷汗,一边为她周身重新敷药,一边不停轻声絮叨着从前往事、试图唤醒她。
又是时候该离开了……范雎心中艰涩,想要道个别,但他也清楚知道,既然牵挂说不出口,道别只是一场伤别。
他轻轻转身,步履沉沉、却也无声。
但虞从舟竟似有直觉,忽然回头看去,看见窗外他瘦削清冷的背影。
“哥哥,你要走?”
听见他的声音,范雎停住脚步。
“能不能再多留几日?窈儿从前、每天都盼着见你。”虞从舟站起身,隔窗相问。
范雎不答,凝身未动。从舟鼓起勇气,对着他的背影开口道,
“而且…哥哥你都回到赵国了,能不能…过些日子和我一起去见见爹爹?”
从舟语声渐轻,知他最不爱提这件事…果然范雎刹一回头,眼神冷冽地扫过他。从舟身上一个激愣,眨了眨眼,低下头再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