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决定牺牲到底,退出你们家庭。」她说。
「你已经说过了,」我说:「显得你很有诚意。」
「我决定嫁人,」她说:「你母亲会信任我。」
「我母亲不是好人,」我提醒她,「与她做买卖很冒险。」
周萍姬笑起来,端详我良久,「你真是个奇怪有趣的女孩子,你做人很公道。」
我笑了。
周萍姬不久就正式结婚了。
母亲松下一口气,闹了近年的家庭纠纷,总算完美解决。
父亲回到她身边,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不过父亲颇有牢骚。
他说:「我是上了当的老瘟生,萍姬外头根本有人,不然怎么能够说嫁就嫁?她在我这里赚够了,乘机脱身。」
我觉得周萍姬非常聪明,太懂得利用机会,更难得的是她年纪还非常的轻。
妈妈说:「我们家中不能有这样的媳妇!」
她一生伟大的事业,便是把她看不入眼的女子设法排斥掉,精力无穷的样子——不然她的日子怎么过呢?
我这一年的功课险不及格,而哥哥却以优异胜出,我佩服他,也佩服丹薇。
再见丹薇,她比以前坦诚得多了,话很多。
她说:「你是第一个警告我不得与你哥哥在一起的人,现在却是唯一同情我俩的人。」
我不表示什么。
她说:「你看我这一生,自小没有父母,跟着姊姊过活,姊姊是个舞女……这是我唯一过正常生活的机会,我知道我高攀了你哥哥,但是我不会令他失望,我一定会好好的做。」
我很替他们高兴。
在这两年当中,母亲想尽法子游说哥哥离开丹薇,哥哥根本不理睬她,仿佛已与她脱离了母子关系似的。
而父亲呢,照样在外头鬼鬼祟祟,花样很多。
我回家渡假时听母亲发牢骚已成习惯。我只给她二十分钟,时间一到我便开始打呵欠,翻杂志。
母亲叹气说:「这世界上,人与人之间到底还有没有真正的感情呢?妻子留不住丈夫的心,丈夫对妻子不忠,子女敷衍父母,父母对子女的事袖手旁观。」
我歉意的笑。
忽然想起女同学曾经对我说起的故事:
她哥哥与她吵架,末了失败,很气的对她说:「你别以为没有人收拾你,哼,我不动你,迟早会有人动你的!」
女同学忽然泄气,不再与她哥哥吵下去——有这种事,他自己不但没有保护妹子,老想欺压她,斗不过妹妹,反而希望外人来替他出这口气。
有这样的男人!
人与人的关系,不外如此、谁是正派,谁是反派。
我茫然想。
对别人有指望,就难免要失望,母亲这一生人没有自我,永远活在人群之中,千丝万缕的人际关系把她捧得高高在上,弄得不好她就同样会被人踩在脚底。
我与她不同,我是这一代的人,我不受任何人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