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在什么时候‐‐我
将善的种子丢弃得不剩一颗?
毕竟我的少年时代
在你神殿的赞歌中度过。
书中的奥理光辉闪灼,
把我高傲的大脑穿射。
世界的秘密已为我掌握,
人世的命运像蜡似地任我捏塑。
血在沸腾‐‐血波的拍击
在前方闪耀着异彩。
没有轰响,一片死寂,
信仰大厦在我胸中崩坏。
通过有与无之间的山颠,
跌倒,抓紧绝壁的边缘。
回顾往昔的生活,
心头发出感激的震颤。
既非明智屯不是期望,
照亮了它每一个曲折。
那是神意的宁静的光华,
但它事后才让我悟彻。
如今以赐还我的王杯,
自起生命之水,
宇宙的主啊!我又重新信仰!
我虽曾将你背弃,你却与我同在。
回顾往昔,我看到在我全部有意识的生活中,我既未能理解我自己,也未能理解我的追求。明明是祸,我却长久地认为是福。一向的努力从来是南辕而北辙。但正如海水的来潮把无经验的洗浴者推倒并抛上海岸一样,灾祸的打击也使我浑身痛楚地跌回坚实的地面。只是因为这样我才得以走上了我一直想走的那条道路。
命运只许我用压弯的、几乎要折断的脊背从狱中年代里驮出一条这样的经验;人是怎样变成恶人和怎样变成好人的。在少年得志的迷醉中我曾觉得自己是不会有过失的,因而我残忍。当大权在握时我曾是一名刽子手和压迫者。在我穷凶极恶的时候我确信我在做好事,我有头头是道的理由。只有当我躺在牢狱里霉烂的麦秸上的时候心里才感觉到善的第一次蠕动。我逐渐发现善与恶的界线并不在国家与国家之间、阶级与阶级之间、政党与政党之间,‐‐而是在每一个人的心中穿过,在一切人的心中穿过。这条线在移动,它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摆动;&iddot;连被恶占据了的心中也保持着一小块善的阵地。连在最善的心中仍保留着一个……尚未铲除的恶的角落。
自那以后我终于懂得了世间一切宗教的真谛:它们是与存在于(每一个)人内心的恶作斗争的。世界上的恶不可能除尽,但每个人心中的恶却可以束缚。
自那以后我终于懂了历史上一切革命之虚妄:它们只消灭各自时代的恶的体现者(而在匆忙扰乱中也不加分辨地消灭着善的体现者)‐‐至于被更加扩大了的恶的本身,它们却当做遗产继承下来。
纽伦堡审判应当归入二十世纪的荣耀:它杀的是恶的思想,而对感染上这个思想的人劫杀得很有限。(当然这不是斯大林的功劳,照他的意思恐怕应当少讲点道理,多砍点人头?)如果到了二十一世纪人类还没有炸烂了自己和窒息了自己,或许这个趋向终能取得胜利?
而如果它不能取胜的话,那么整个人类历史都将是空虚的原地踏步,没有丝毫的意义!如果这样的话,我们现在正朝哪里运动?为什么要运动?用棍棒打敌人‐‐这是穴居野人也会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