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民警持枪,冲上前把他反手扣在地上,男人的脸紧挨地面,泪水在手电的照射下反着光……
“你是谁,知道我们为什么抓你吧?”
男人没有一丝挣扎,“知道,走之前,再给我一点时间。”
民警给他戴上手铐脚铐,寸步不离地守在身后。
他爬起来跪好,伸手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爹,我要解脱了,这辈子不称职,下辈子再做你儿子,也不知道你还愿不愿意。”
“儿子今生拜别!”
男人跪完起身,任由警察押着走出山林。
“今生拜别”,男人自知死期已定,将过往和盘托出。
王小刚,本名不详,混名“刚哥”,一九七六年生人,现年四十六岁。
家住邻省亚尼少数民族自治州,与江磊(“磊哥”)是同乡,家庭贫困,童年悲惨,眼睛也被父亲打伤,自此有些畏光。
十岁时全家死于意外失火,他在山上放牛得以幸免。
由于父母是早年避难来到此地的汉族外姓人,王小刚被迫开始流浪。
一路讨口到锦垣西郊的山区时,被在外干活的王老汉捡到。
王老汉左腿残疾又无亲无故,他好心地收养了这个孩子,取名王小刚。
至此父子俩度过了十二年相依为命的幸福时光。
一九九八至二零零一年,王小刚在沿海挣了不少钱,并全数上交父亲。
他最初就是称他为“父亲”的,原先那个不配,是想把他丢到粪坑淹死的恶魔。
二零零二年初,王小刚前脚刚走,后脚就有媒婆上门给父亲介绍“老伴”。
王老汉以为是年龄相当的老太婆,便觉得搭伙过日子也不错。
媒婆先要了三百介绍费,等人领上门,他才发现那根本就是一个拐来的女大学生。
王老汉自然不同意,开始要回三百块钱,媒婆带了人,把他暴打一顿。
女学生急中生智,求他表面留下自己,暗中承诺以后会双倍回报。
王老汉最终答应,并给了媒婆两千块尾款。
休整三天后,王老汉放走了女学生。
世事难料,两个月后,王老汉上山捡柴时不慎滚下山坡,伤了双腿,缠绵病榻几个月后与世长辞。
二零零二年冬月初九,王小刚提前回家给父亲过生日。
荒草丛生的院坝中间藏着熟悉的木门,他颤抖地推开,灰尘抖落一身。
板凳和石桌上都结了蛛网,这个小老头向来是爱干净的,他跑到偏屋,眼前的一幕让他悲痛欲绝……
距离床榻一米远的地上趴着一具尸体,黄褐色的组织混着衣服,有的地方已经显露白骨。
父亲身上是自己四年前从沿海买回来的翻领衬衫,领口都洗得发白了也经常笑呵呵地穿着……
“爹!爹!爹!”
三声哀嚎,王小刚跪了整整一天,才想起来要报警查明父亲的死因。
门窗未破,没有打斗痕迹,没有其他的钝器击伤,双腿骨折,床边有简易拐杖,排除他杀。
他给父亲的钱少了很多,可那个年代,不了了之。
周围没有邻居,自从父亲捡了他,总有人说他是野孩子会偷东西,两人没多久就搬到了山顶去。
没有人知道父亲到底出了什么事,甚至不知道他的死期,法医说大致死亡四个月。
那就六月初一,正好也是王小刚的生日。
父亲没有姓名,他先天残疾被抛弃后流落到此,年轻时人家叫他王瘸子,五十岁之后有人叫他王老汉。
他想给父亲起一个气派的名字,又怕他不认识,领不到自己烧去的钱。
王老汉,生于一九三七年冬月十一,卒于二零零二年六月初一,一生良善,育有一子,唤王小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