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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第1页）

这一刻我才发现，希望是件烦人的事，希望是匹断了腿的马。

到了大教堂里面，十二根大柱子有如山脉的根基，撑起又高又远的屋顶，每根柱子顶端都围绕着四颗灯光微弱的圆球。尽管如此，光线仍然昏暗，空气中弥漫着焚香和宗教仪式的气息。我看见梅西认真在听一名神父说话，而他就是几星期前我到桑树街找房子时看过的那名神父。当时他一定在我脑中留下深刻的印象，虽然我们没有任何接触，但我仍然记得他的脸。首先是他的头，圆圆的，不能算秃头，但上面一根头发也没有，就像是从没长过头发似的。脸上的五官立体分明，英姿焕发，充满智慧。他的目光转向我，眼神好奇。

&ldo;这位应该就是怀德先生。&rdo;

眼前的高阶神职人员对我伸出稳健的手，是掌管这里的高墙和屋顶的手。

&ldo;他们说你会过来。休斯主教此刻人在巴尔的摩跟大主教开会，目前由我代理行政事务。我是康诺?席神父，很乐意为你服务。&rdo;

&ldo;谢谢。顺带一提，外面那些流氓已经走了。&rdo;

&ldo;当然了，他们每天下午大概这个时候就会走了。如果他们再逗留久一点，就会遇上刚做完运堆肥工作、在回家路上想找人打架的天主教零工。&rdo;他露出微笑。&ldo;我跟安德希尔小姐都没把他们放在心上，不过你似乎羞辱了他们，帮警察提高了声势。我跟安德希尔小姐在五角地这里从事慈善工作，而……令兄怀德队长似乎带来沉重的消息。你一定想看看那名男童，他在其中一间侧室里，这边请。

&ldo;房间的摆设跟警察局差很多，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是同一具尸体。高窗洒下的光线把男孩照得更加清楚，一幅幅静止不动的圣徒画像围绕着他，恰如其分地陪伴在他左右。此刻他身上披了一件白袍，面对着砂石天花板，胸前盖着一块布。不过，你不可能会误以为他只是睡着了，因为之前已经亲眼看过死亡。死物看起来比较沉重，有种活物没有的向地性。

梅西直接走过去，放下篮子。

&ldo;嗯，我总觉得之前看过他，但想不起来他是谁，&rdo;她说，&ldo;我想你不认识他吧，神父?&rdo;

&ldo;不认识，虽然很希望能给你别的答案，尤其在看过他的伤之后。&rdo;

&ldo;他受了什么伤?&rdo;梅西马上问，边捜索记忆。

我瞪了神父一眼，眼中的两团火都可以把哈德逊河每天运送的冰块融化。

&ldo;安德希尔小姐，你真的想知道吗?&rdo;我问，希望答案是&ldo;不想&rdo;。

&ldo;怀德先生，你不愿意告诉我吗?&rdo;

&ldo;男孩的身体被人凿了一个很深的十字。&rdo;神父说，对我使了一个又同情又抱歉的眼神，而我当作没看到。

&ldo;怎么会有人做出这么可怕的事?为了什么?&rdo;

我头最眼花地回想潘医师分析的三种的可能：中了邪、想发财、补充营养。

&ldo;我们正在调查，&rdo;我坦白地说，&ldo;目前为止的猜测都很荒谬，从宗教狂热到各种离奇原因都有。&rdo;

梅西举手摸脖子，露出她纤纤玉臂。她低声说，

&ldo;但死因不是这些吧?&rdo;语气比之前更震惊。

&ldo;不是。&rdo;我向她保证，某个半成形的想法轻敲着我的后脑。

&ldo;他不是死于肺炎就是某种更难查证的病。安德希尔小姐，去年你有没有照顾过得水痕的家庭?&rdo;我急忙问，并凹了凹手指。

我低头俯身，把男童身上的袍子拉下一、两英寸，露出肩膀。皮肤上的疤痕几乎已经淡去，比他脸上的雀斑还淡，但依然看得清楚。

梅西拉下一边嘴角。

&ldo;上一季的水痘病例特别少，他当然也可能得了水痘但没来找我，不过我的确有两个星期拿着牛皮纸到处跑。把牛皮纸用糖蜜浸过再敷在儿童身上，可以减轻皮肤发炎症状。哈林铁路和公墓之间的第八街有一排房子出现多起病例，不过都是穷苦的本地人。橘街也有一区病得很严重，但都是威尔斯人。啊!&rdo;她突然一惊，&ldo;葛林街也有几家，那里是……&rdo;

低头俯视尸体时，梅西的美丽脸蛋逐渐失去血色。

&ldo;他是妓院里的人。&rdo;我低声说，同时伸手按住她的手肘。那一刻我可以确定这是为她做的，不是为我自己。但愿我可以确定。

&ldo;他是雏妓，对吧?&rdo;

&ldo;你怎么知道?&rdo;梅西诧异地问，嘴唇还微微张开。她往后退了一步，陷入沉默，好像我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甚至还可能光顾过那种地方，对出卖皮肉的妓院花名册并不陌生。

&ldo;天啊，不是那样的，我没去过那种地方，&rdo;我澄清，&ldo;我是从某些线索归纳出来的。他从哪里来的?&rdo;

她顿了顿，说：&ldo;去年我在葛林街某间糟糕的妓院见过他，那里的老板是马许夫人，全名是丝儿?马许。你是怎么猜到的?&rdo;

&ldo;我没猜，我有内线消息，之后再告诉你。地址在哪里?我得找马许夫人问问话。&rdo;

康诺席神父抱着双臂，散发一种沉默刚毅的气息。他清清喉咙。

&ldo;要找丝儿?马许问话没那么容易。坦白说，我们教堂也曾努力让那个女人屈服于对神圣三位一体的恐惧，但都成效不佳。不时会有爱尔兰孤儿跑去投靠她，之后想出来却比登天还难，她人脉很广。&rdo;